折扇折凳

01.小霸王败给米花糖

川他爸爸再婚，新妈妈带来一个可爱的弟弟。

虽没有血缘关系，川还是忍不住地喜欢弟弟，爸爸和新妈妈工作忙，以后终于有人陪他玩了。

但弟弟似乎没那么好相处，新妈妈已忙着和宾客寒暄了，弟弟还死死扒着门框不肯进来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四处审视，宛如伺机狩猎的小虎。是啊，进了川家大院，就是川家的人了，川暗自想，弟弟脾气犟着呢。

弟弟不进门，不妨碍川端详弟弟。他抓了一把米花糖，又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，一边嚼，一边笑吟吟地看。弟弟生得真好看，尤其是这副倔强的模样，是我巴蜀男儿应有的样子。

米花糖，白得像月光，像秋霜，像南国不常见的雪。牙齿剪断米粒的瞬间，甜香冲上了天，又慢悠悠地掉下来，伴随着咔嚓声飘落在川家小巷里。

弟弟忍不住吸了下鼻子。跟随母亲独居的他比冷月和霜雪还冷，不成为坏孩子，就无法保护妈妈。

“糖，能不能分我一块？”弟弟不情愿地咽了咽口水。

“你过来拿啊。”川向弟弟张开手心。

弟弟鼓了下嘴，暗下决心似的，一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儿，将包裹着川体温的米花糖塞进嘴里。

“糖好吃不？”

“好吃。”川又给了一块。

“爱吃不？”

“爱吃。”川双给了一块。

“还吃不？”

“还吃。”川叒给了一块。

“我叫你双喜怎么样？”

“难听，“弟弟撅起塞满米花糖的嘴巴，”我的名字叫渝。”

“你怎么不叫我哥哥？”

“我不要叫。”

不叫就不叫吧，千金难买弟弟高兴。川在日记中端端正正地写道：今日川家双喜临门，我有妈妈了，也有弟弟了。

02.喜当哥败给小霸王

川发现班里的同学对他越来越疏远。

川不觉得自己在为人上出了什么问题，所以百思不得解。他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，看同学们三人一群，五人一伙地结伴回家，他感到有一点难过。

是孤独吗？他问询自己的内心深处。仿佛置身于空荡荡的黑暗世界，他是一只火苗，却孤零零无从点亮世界的光与热。

他奔走在自己空旷的心窝里，直到看见一面泛着冷光的镜子。镜子映出了普通人川，川在老师眼里不好不坏，有三五个玩得来的朋友，有暗恋他的女生，还有一个弟弟。火苗照应下，镜子竟然微微融化。原来这是一块晶莹剔透、散发着寒气的大冰块，比冷月和秋霜还冷。

“你们几个，离我哥远点。”渝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。

弟弟？川循声望去，只见自己的同学被以渝为首的几个不良少年堵在墙角威胁。同学哪见过这架势，立马把头点得像鸡啄米。

川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班里没人敢跟他说话了。

晚上，川来到渝的房间。一开门，渝以为是妈妈来了，赶紧把偷看的漫画书藏到桌子下面。

“别藏了，是你哥……”

“是川啊，“渝一脸掩饰尴尬的笑容，”跟鬼一样走路没声音的噻，吓死我了。”

 “我看你是鬼哦！”川狠狠怼了渝的脑壳一下，“托你的福，我都在学校出名了，人人都说我家是黑道，有个社会弟弟。把我的朋友赶走你很得意是吧？别给我装傻。“

“你发现了？“渝把漫画书放在桌子上，抱臂，”你已经有弟弟了，不需要别的朋友。川，我对你是不是最重要的？“

“渝是我最重要的弟弟，“川想了想，”但朋友也很重要，两者是不一样的。“

“我不明白……“渝痛苦地扶住额头，”原来我觉得妈妈最重要，绝对不允许妈妈被坏人欺负，现在我觉得川最重要，能在川身边的只有我。“

川想起了妈妈不在的那几年，自己也曾被坏孩子堵在墙角勒索，爸爸又不是感情细腻的人，给不了他什么关怀。升学后到了新学校，坏孩子就不来找他了，后来渝这个弟弟进入了他的生活。

也许，渝和妈妈独自生活的那几年，过得也不容易。

川的眼睫颤动了一下，沾染了一丝湿润。

“弟弟，喝不喝天府可乐？“

“我去拿，“渝从椅子上跃起来，”我早在冰箱冰好了，大噶喝冰阔落！“

“又是在漫画里学的外国溜吧？“

“不是，是跟你学的。“

“是吗，”川哈哈大笑，“我怎么不知道呢。“

接过冰可乐时，川发现渝的手，竟比冰可乐还要冷。

好在他握了一会儿，回暖了。

03.一家人当然要双喜临门

那一年，普通人川考上了研究院，成为了学术届的人生赢家。

那一年，小霸王渝考上了大学，成为了复读时间最长的大师哥。

川他爸和渝他妈终于把两个娃都喂出息了，两人自诩快退休，牵手满世界潇洒去了，家里只剩下做饭贼辣川和做饭贼辣渝。爸妈不在这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，于是邻里左右七姑八姨都想着，要不给川介绍个对象？

“你看，川，首先你年龄到了，而且你条件还这么好，得赶快找个姑娘帮你照看家里不是？“

“七姑，我就算了，我觉得我弟弟不错，现在也是大学生了，要不您给他介绍介绍？“

“渝，这是我同学家闺女的照片，我撮合你们见面认识一下？“

“别了八姨，这姑娘好是好，可我哥还没结婚呢，我哪儿敢着急啊？“

兄弟俩一个比一个能拒绝，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，他俩早就心有所属了。

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，川和渝喝着天府可乐。渝的手掌在川身上来回梭巡，川干脆把可乐往桌上一撂：“别乱摸，把手给我。“

渝递出双手，川把它们捂在手心里，两人面对面坐着，头抵着头。

在渝眼里，川再次看到了内心深处黑暗世界包裹着的大冰块，背面还立了块牌子写着“生人勿近”。他舔了一口冰块，甜的，是米花糖和天府可乐的味道。冰块有些站立不稳，压倒了火苗，也压倒了生人勿近的牌子。冷与热的相遇让冰块解冻，化作河水奔流在空旷的土地上，河床两岸生出绿草和花木，曼展的枝条上可闻虫鸣鸟唱。天际，月亮升起来了，并非冷月而是圆月，播散出暖黄色的光，这个世界再也不黑暗，再也不空旷。随着冰块轰隆一声炸裂，川看见一个有着熟悉面孔的男孩缓缓向他走来，是渝，或者说，新的渝。

哥俩总吃辣的，偶尔也想吃点别的。少见地，渝约川去吃西餐，主菜刚上来，渝就跟川表白了。

“川，我爱你，始终如初，是你化开了我心中的冰川，告诉我独占的念头名为爱，就像鱼香离不开肉丝，麻婆离不开豆腐，夫妻离不开肺片，和我在一起，好吗？“

 这都啥子垃圾比喻，但川心里竟然升起一阵感动，像个孩子一样湿了眼眶：“你哥跟你同居二十多年了，还能让别人套了去噻？”话虽这么说，川的危机感也挺强的，大好弟弟让别人拐跑这种事绝不允许。

是时候宣誓主权了。川伸出右手，比在渝眼前，“快点。”

“什么？“渝眨了眨眼，还没从喜悦里醒过神来。

“我的钻戒呢？“

Fin